文/王丰  夏鑫  罗海龙

　　近年来，日本频频发生要人遇袭事件，引发国际媒体的广泛关注。人们发现在日本政要人物身边总是有一些身着西装、面露警惕的人员，他们有些在警卫对象身旁警戒，有些在活动现场周边巡视，其西装翻领上佩戴的“SP”徽章，看起来十分神秘。据日本媒体报道，曾负责两位日本前首相野田佳彦和安倍晋三警卫工作的著名女保镖石田萌美，就是“SP”队伍中的一名女警卫。那么，这个神秘的“SP”队伍，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机构呢？

　　日本要人警卫机构的产生

　　1974年，时任美国总统杰拉尔德·鲁道夫·福特访问日本，美国特勤局（USSS）警卫人员严谨的工作形象给东京都警视厅的高层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美国特勤局的特工们在福特总统的周围形成了严密的保卫圈，为总统提供严密、坚实、安全的保障。当总统周边有人群时，美国特勤局特工常常会进行威慑性警卫。他们解开西装纽扣，露出佩带的手枪，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人群，如遇到突发情况能够迅速拔枪射击。这一招效果十分明显。
　　1975年，发生了一件给日本警察部门带来严重冲击的事件。6月16日，日本第66任首相三木武夫出席前首相佐藤荣作的葬礼，遭到日本右翼爱国党成员的袭击，三木武夫首相被仰面朝天推倒在地上，并殴打致伤。第二天，《纽约时报》用很大的篇幅报道了三木首相遇袭事件，并刊登了行凶现场的照片。三木武夫首相遇袭事件后，东京都警视厅的许多负责人都受到了处分。时任东京都警视厅警备部长的村上健对媒体说：“我们历来的警卫工作，为了与政务活动庄严隆重的仪式氛围相协调，往往谨慎采取警卫安保措施和行动。如果政府和舆论允许我们像美国的特勤局那样，只考虑警卫对象的人身安全，以防止暗杀事故和逮捕凶犯为重点，那么事情就好办了。”自那以后，东京都警视厅的高层开始有了成立一支像美国特勤局那样的要人警卫队伍的想法。
　　东京都警视厅从1975年6月20日开始设立专门负责要人警卫的机构——“セキュリティポリス”，意为“保安警察”。英文标注为“Security Police”，缩写为“SP”，参考了美国特勤局的英文“Secret Service”的缩写“SS”。
　　“不顾一切、安全第一”，这是日本警卫机构的传统誓言。日本警卫人员在执勤时，通常身着西装、系红领带，西服翻领位置佩戴带有“SP”图案和编号的徽章。第1号由创立保安警察的警备部长村上健佩戴，以后由历任警备部长佩戴。由此，日本专门负责保卫政要安全的要人警卫工作机构诞生了。
　　日本要人警卫机构成立后的首次大规模亮相，是在1979年6月东京举办西方七国集团（G7）首脑会议期间。时任美国总统卡特、时任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时任法国总统德斯坦等西方国家领导人参会。同时，还有各国政府代表500人左右，以及1000人左右的媒体记者。当时日本社会形势复杂，左翼极端分子试图破坏会议的正常召开，警卫安保形势严峻。日本警卫部门为了完成这次任务，进行了多次模拟演练。在此次警卫任务中，对外国首脑采用了双层警卫战术，即在要人周围设置两道防线，外围防线由身着警服的“SP”队员负责，内围防线由身着便服的警卫人员实行贴身警卫，同时与来访外国首脑的随身警卫紧密配合。日本警卫人员的精心准备和周密部署，确保了东京G7峰会安全、顺利举行，日本要人警卫机构也完成了第一次精彩亮相。

　　日本要人警卫机构组成与任务分工

　　日本要人警卫机构隶属于东京都警视厅。在东京都警视厅下属的警备部（Security Bureau）有5科2队，分别为警备第一科、警备第二科、灾害对策科、警卫科、警护科，机动队（10队）、航空队。其中的警卫科和警护科承担要人警卫职责，警卫科专门负责日本皇室的要人警卫工作，警护科承担首相、内阁大臣、来访外国政要等的要人警卫工作。
　　警卫科共有5个系。警卫管理系，负责科内综合性事务工作。上皇警卫系，主要负责上皇和上皇后（日本退位的天皇和皇后）的警卫工作。接下来是警卫第一系至警卫第三系。警卫第一系主要负责天皇、皇后和皇太子的警卫工作，警卫第二系负责皇子、皇子妃、皇孙的警卫工作，警卫第三系负责皇宫以外的皇室事务。
　　警护科分为6系1队。警护管理系负责科内的业务工作。机动警护系负责一些特别保护行动。警护第一系的主要任务是专责保护首相。警护第二系的主要任务是专责保护日本内阁大臣、参议院和众仪院两院议长与副议长、最高法院院长等。警护第三系的主要任务是专责保护海外政要人物，如国宾、公务访问嘉宾等正式嘉宾、部分驻日大使等；外国要人访日的外宾警卫任务就是由第三系来负责。警护第四系的主要任务是专责保护东京都知事、前首相、政党代表、执政党部分干部等政府人物，以及其他需要特别保护的人员；警护第四系有时也负责保护公众人物以外的特殊人员，如过去新东京国际机场管理局（现已不存在）的总裁也是警视厅警卫的保护对象。最后是总理大臣官邸警备队，主要任务是应对日本总理大臣官邸的突发事件，保卫首相官邸设施。
　　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特勤局也需要保护总统的家人。但在日本，首相的家人并不是受保护的对象，不过在紧急情况下也有例外。2022年7月8日，前首相安倍晋三枪击事件中，在安倍晋三的妻子安倍昭惠前往安倍遇刺后所住的奈良县立医科大学医院时，就受到了警卫的保护。此外，日本国务大臣卸任后通常不再受到保护，但也有例外。如上川洋子曾在担任法务大臣期间下令处决奥姆真理教的凶犯，由于担心其受到报复，在其辞任后，仍然受到警卫人员安全保护。除上述的警卫对象外，在日本还有一些特定人群会要求、请求派遣人员保护。一般情况下，日本警卫机构不会为普通国会议员提供安全保护。但是，议员如果有安全威胁，由本人提出请求，也可以为他们提供保护，称为“请求派遣”。

　　日本警卫人员的选拔与训练

　　在日本，想要加入警卫部门，首先是一名警察，同时还需满足一定的条件。主要包括：身高至少达到173厘米，柔道、剑道或合气道至少达到3级，具备高级手枪射击能力（在日本，手枪射击能力分为初级、中级、高级三个级别，据说数十名警察中只约有一人属于高级级别。高级手枪射击是指必须在10秒内，至少5次击中距离25米远、直径10厘米的目标），有一定的英语沟通能力等。之后会对符合条件被认定具有担任资格的警察进行综合测试，并推荐给要人警卫机构。由各警察部门推荐的人员作为候选人，要在警察学校等单位接受为期3个月的专门培训。在培训期间，还要学习警车驾驶技术、与同事的合作、自我控制、自我管理技巧、守法精神、社交礼仪，以及当执行任务期间发生突发情况，面对刺客枪口和急驰而来的汽车时，挺身而出的自我牺牲精神训练。因此，并不是每个参加培训课程的人都可以成为警卫人员。只有在培训期间激烈的竞争和严格考核中获胜的人，才能从事要人警卫工作。
　　一般来说，从事要人警卫工作的大都是男性，但由于也需要保护女性警卫对象，所以约有2%的女性警卫人员。即使是女性警卫对象，担任护卫任务的也大部分是男性警卫人员，只有一两名女警卫作为随卫，在警卫对象身边护卫。日本要人警卫机构中的女性警卫人员最早出现于1984年。1975年，英国女王伊丽莎白访日时曾临时配备过一支女子警察队伍，负责女王的安保工作。在1986年东京G7峰会之前，考虑到许多外国领导人携带配偶出席，首相办公室强烈要求成立女子警卫队，并派遣女警卫专责保护女性领导人及各国第一夫人的安全。女性警卫人员的选拔条件和男性基本相同，有所不同的是身高要求至少达到160厘米以上。目前，在日本要人警卫机构内有数十名女性从事要人警卫工作，每年人数都在增加。
　　正式成为一名警卫人员后，在执行任务中还有很多注意事项。一方面，警卫人员除了要负责警卫对象的安全外，还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形象。警卫人员在外表方面通常不戴眼镜，执行任务时做到仪表堂堂、举止潇洒。之前，东京都警视厅的男警卫通常留三七分的发型、搭配得体的西装来展现其俊朗的外貌与良好的精神状态。另一方面，警卫们在执行任务的前一天晚上，一般不喝冷饮，也不吃刺激性食品，有时甚至提前吃泻药将肚子排空，这是为了避免在执勤时发生腹泻而不能时刻紧跟警卫对象。警卫们在执行任务期间，通常是站着吃点夹肉面包就算是解决吃饭问题了。    

　　日本要人警卫机构的武器装备

　　在枪械武器方面，日本警卫人员所使用的手枪最初以德系武器为主。1975年日本要人警卫机构建立之初，警卫人员主要使用勃朗宁M1910和柯尔特背心口袋。在19世纪70年代末期，从德国进口了大约220支瓦尔特PPK枪支，配发给警护科的警卫官。不过，或许是因为PPK手枪被指出威力不足的缺点，所以没有再追加进口。在使用了一段时间的日本国产“新南部M60”手枪后，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使用威力更大的SIG系列手枪。进入21世纪以来，警护科与同隶属于警备部的对策部队一起，开始配装了H&K P2000枪支。此外，据日本媒体报道，2010年日本亚太经合组织（APEC）峰会之前， 4月26日在横滨举行的公开演练中，警备部的警察使用了奥地利格洛克公司生产的手枪。此后，警备部开始推进从H&K P2000向格洛克转换，包括格洛克17、格洛克19以及其他小型型号的手枪。
　　在警卫车辆装备方面，执行路线警卫工作时使用的车辆主要以日本国产车为主、德系车为辅。使用过的车辆主要包括：丰田世纪、丰田Celsior（30系列）、丰田皇冠皇家轿车、丰田陆地巡洋舰、日产风雅450GT、日产天际线350GT、日产天籁350JK/JM、三菱温文尔雅、三菱帕杰罗、本田传奇等。德系车所使用最典型的是奔驰-梅赛德斯S600L防弹车，经常用于路线警卫任务上的车队护卫。
　　除了枪械以外，警卫人员还会用到一些非枪械的装备。最典型的就是当警卫在要人身边执行随身任务时，会携带一个形状像公文包的可折叠防弹盾牌，当警卫对象受到攻击时，随身警卫们会迅速将“公文包”展开，保护警卫对象免受子弹伤害。另外，日本警卫人员还配有一些棍棒类武器。如“塑胶剑形警棍”，该警棍里面还能再伸出一节，伸开后握住似持剑的形态，比起欧美的“T型”警棍更方便携带和使用。还有不大为世人了解的伸缩型警棍，它是像照相机三脚架那样可以伸缩的钢质警棒，甚至能藏进衣袋。需要使用它时，就可以将其拉出变得又粗又长，既可以当长棍，也能当剑，面对歹徒冲撞袭扰时可攻可守。这种特殊警棍既携带方便，又威力巨大，成了警卫人员非枪械的秘密武器。这些棍棒类武器对于掌握剑道三段的警卫们来说，能发挥更大的威力。

　　重大警卫失误案例

　　日本要人警卫机构成立后，先后承担了东京G7峰会、爱知县世博会、东京奥运会等重大警卫安保任务，保证了日本政要和访日外国政要的安全，树立了警卫部门训练有素、作风严谨的良好形象。但是，近年来，日本经济长期低迷，政治右倾化严重，社会问题层出不穷，要人警卫工作面临的形势日益复杂，警卫工作频频出现重大失误。2022年7月8日上午11时31分左右，在奈良市内，前首相安倍晋三在街头演讲中遭到枪击后因伤势过重而身亡。本次警卫任务是警护科警卫和奈良县警察本部警察共同执行，无论是在人员配置上还是应急反应上，都没有做到位。本次警卫任务的失败导致日本宪政史上在任时间最长的首相、自民党内最大的派系领袖安倍晋三身亡。此次事件发生后，日本的警卫部门遭到了广泛的批评。
　　安倍遇刺事件时隔不到一年，2023年4月15日，在日本歌山市内，时任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在进行群众演讲时，会场发生炸弹袭击事件。现场突然从人群中飞出一个圆柱形不明物体，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岸田文雄身后约50厘米的地方，所幸并未爆炸。这时岸田身边警卫人员迅速展开手提防弹公文包，挡在岸田文雄身前，然后迅速回身推着岸田文雄快速撤离现场。在本次警卫安保任务中，随身警卫反应迅速，确保了要人的安全，稍微挽回了一些日本警卫部门的颜面。目前，日本社会要求改革要人警卫制度和措施的呼声日渐强烈。■
　　
　　【作者简介】王丰，中国人民警察大学警卫安全学硕士研究生；夏鑫，中国人民警察大学警卫安全学硕士研究生；罗海龙，中国人民警察大学特勤学院副教授、研究生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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